从三味书屋到百草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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偶然,在知乎上看到一个问题:“如何看待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‘睡到自然醒,酒店吃外卖’这种旅行方式?”大概就是说,当年的旅游,着实是为了旅居他乡,游览当地;而如今,旅游只是换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松弛下来。

这是为什么呢,问题的回答说得很直接,当今景点不是稀缺的资源了,闲暇才是。人这一生为钱,为名,为爱;说到底,为的是心中稀缺的东西。夔怜蚿,蚿怜蛇,蛇怜风,风怜目,目怜心。如是而已。大千世界千变万化,不变的还是人心。

首先,社会中交织的网依旧沉重地压在我们背上。就像当你抬头看那闪闪的明月时,如水的月光也会压迫着你。无论工作学习,还是人情世故,生活中总有许多人想起你、羁挂你、烦扰你,触碰着你。我们是渴望他人气味的群居动物,内心深处却也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独居念头。当我们旅游的时候,远离同事家人,突然有了正当的理由把自己的灵魂关在自己的躯壳里。就像是不间断跳舞的玩偶,突然松下了发条,可以为自己跳舞却怅然不知所措。所谓无欲则刚,生活中太多要关注的事情了,而当需要关注的事情消失之后,枷锁也隐形了。《肖申克的救赎》中,服刑50年的布鲁克斯在自由中自杀了。我们心中向往不一样的明天,但我们的身体面对生活的变化,却会默默地颤抖。

其次,外界环境也为这种思想提供了环境。试想五十年前,一百年前,我们会有这样的想法吗?常言道在家靠父母,出门靠朋友。离家在外并不是一件安全的事情,剪径强盗,地头无赖,更是一个人、尤其是女生、难以处理的存在。而如今的治安,即使说不上多好,起码杀人越货、明面抢劫的事是少有的。尤其若处在酒店及相对繁华的区域,凌晨在街上闲逛也没有什么危险。

再者,网络的发达使得当我们无所事事时,总可以变得有事做。游戏、电影、直播、书籍、视频……无数的信息如同大海般在我们面前汹涌,而打开它的钥匙却小巧玲珑。几乎人人都有的手机可以存下一辈子也看不完的书,身处帷幄之中,也可神游千里之外。有一些主播,身处远离家乡的城市,大部分时间留在家中,不出家门。他所面对的,一边是热闹的网络与朋友,一边是清冷的现实。难免问一句,明日之日,庄生梦蝶好呢还是蝶梦庄生好呢?

那么,这种闲暇好吗?

这种涉及价值判断的东西,我先来是不愿做出判断的。因为色有黑白,人有好恶,但这世界只走一回,大家说得再多,做出的选择不会骗人。无论我们现在说好说坏,时间总会给出答案。

凯恩斯曾经疑惑,当我们的物质非常丰富之后,人们还做什么呢?开尔文勋爵说,如今物理的大厦已经建成,之后的物理学家只需要修修补补就可以了。但我们看到,如今的世界依旧十分动荡,需要我们做的依旧很多,但许多人可能没有意识到,我们的发展已经很快了。一百万年前,直立人已经出现了,可直到一万年之前,人类才懂得种植作物;直到5000年前,人们才渐渐使用文字记录历史。我们常说中华上下五千年,可直到1840年,中国才真正被工业革命打开了大门。70年前国家成立一贫如洗,到如今大多数人衣食无忧。我们甚至可以展望,有一天,我们不需要工作,便拥有充裕的食物和相当的资源。

可这真的是一件好事吗?现代经济学讲的第一个概念叫做稀缺性,当我们的物质充裕之后,稀缺性会消失吗?大概不会,就像赌徒永远也赢不到足够的钱,我们的欲望也是无穷的。但奇怪的是,似乎我们渐渐可以被满足了,每天睡到自然醒,点到差不多的外卖,玩玩手机和电脑,看看有趣的视频和文字。一天就过去了。

这是我们渐渐变得容易满足,还是梦想渐渐远离了我们?

初中学过鲁迅的一篇文章,说他幼时,在百草园学习玩耍,随心所欲,不闻窗外事;后来到了三味书屋,读书不求甚解。而我们从小便长在书屋中品尝甜苦,到如今,怀念的是否是那已建起高大亮堂高楼的百草园呢?

钢筋水泥入侵了梦乡

天空湛蓝,草地——
突然变得灰白,雪白,亮白
白得发烫,刺得我难以直视
想要离开,手上
却缠满了丝线,另一端
连接着玻璃幕门和白炽灯泡
以及白花花的地面

我猜我身后定是黑暗的森林
也许还有悬崖瀑布,猛虎豺狼
一只手——
轻柔托住我将要扭转的脑袋
是谁?我感到额头清凉的一吻
将我吻进了梦乡,梦乡
是绿色被剥去的白

我梦见身处机器轰鸣的车间
“你将一直在这里工作”
每个人都在忙碌,除了我
忙碌的机器推开了我,我属于这里
却不属于这里的工作

“重复啊重复,你的过去和未来是在哪里?”
我蓦得惊醒,趁温柔的手
不注意的时候,猛地回头
熊熊的大火映红了我的苍白